但此时,逢岁晚只觉得那眸子里的光芒宛如一根丝线,串起日曜星辰,轻轻缠绕在了他心上。
明媚和温暖,都装裱在他那颗冰冷的心上。
“嗯。”他移开目光,“他们抓不住你。”
只要你觉得没人能抓住你,他们就始终无法伤你分毫。这就是,梦主的力量。
跑着跑着,面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堵高墙。
墙边有棵树,阮玉将裙摆撩起系到腰间,三两下就爬上树,敏捷得像只猴。
她张开双手保持平衡,踩着稍微粗壮的那根树枝往前走,很快就靠近了高墙的墙头。
逢岁晚仰着头看,双手已经伸在了身前。
他担心阮玉会一脚踩空,从树上摔下来。特别是她现在踩在了枝条前端,树枝变得纤细而轻柔,她的身子微微摇晃,使得逢岁晚心头一紧。
就见阮玉轻轻一跃,像只轻盈的蝴蝶一般落在了墙头上,他的心也跟着跳跃起伏,那踩在墙头的足尖儿,也轻轻落在他心口。
阮玉在墙头上坐下,朝他招手,“你上来呀。”
声音柔得像三月里的春风。
下一刻,逢岁晚就感觉身子一轻,待回过神,他已经坐在了阮玉的旁边。
在她的梦里,他还真是——身不由己。
他不想承认的是,他还挺享受这份身不由己的。
阮玉:“我是自愿去学堂的。”阮玉刚坐下,就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一把瓜子,一边嗑瓜子一边说:“我喜欢看话本,听故事,得认字。”
“我最喜欢听神仙们的故事了。”她把瓜子壳直接吐出去,逢岁晚就看着那瓜子皮随着风转啊转,落到了墙缝里。
他……
有点儿想下去把卡在缝隙里的瓜子壳抠出来。好在这是在梦魇里,他倒也能克制,只要移开目光,便不会再受影响。
“谁能想到,我居然会遇见话本子里都不敢乱写的那位大神。”
逢岁晚挑眉,“哦?”想要装作不在意,但微微扬起的音量,依旧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。
她说到我了!
除了老头和乌龟,总该有点儿别的印象吧!虽未看过那些话本,但他也清楚别人会如何描述他。无非就是天下无双、风光霁月。
阮玉义愤填膺:“那就是个变态啊!”
逢岁晚:……
阮玉继续骂,“他还忘恩负义,恩将仇报。我,进来冲喜,他醒了,结果,他不感谢我,还给我立规矩!”
“我被子都叠了十几次。”阮玉一脸委屈地看着莫问,“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。”
逢岁晚肯定不会承认自己有病,他略一沉吟,说:“我教你叠被?”
阮玉:“……”
她冷哼一声:“这个时候,你要做的就是跟我一起骂。”叠什么被,叠什么被?骂就对了!阮玉将手里的瓜子捏碎,“哪天我梦到他,也让他知道 ,什么是我阮玉的规矩。”
她一定把执道圣君埋茅坑里!
阮玉骂得痛快,都没注意身边的莫问黑着一张脸。她继续道:“他睡着了,还找木傀儡监督我,我想把木傀儡的灵石取下来,结果被木傀儡一脚给踹晕了!”
她转头看向莫问:“我当时就昏过去了,哪晓得还能做梦。”
她叹了口气,“肯定是修行太累,神识也疲惫,被踹倒在冰冷的地上都能睡着。”
本来黑着脸的逢岁晚愣住,“你被木傀儡踹晕了?”
阮玉嗯了一声。她把脸怼到莫问眼皮底下,指着自己光洁的额头说:“应该是这里,一抽一抽的疼。”
本想撒个娇,可离得太近,对方呼出的气息扑面而来,让阮玉心跳加速,不自觉红了脸。
她连耳朵都好似烧起来了。
上次都没亲到。
这次,她可没喝醉。
可真叫她亲上去,她又有些害羞。阮玉索性闭眼,心里想,你亲过来呀。
这是她的梦。
只要她的愿望足够强烈,就一定能够成真。
所以,她只需闭着眼睛,等着就好。
逢岁晚看着面前的小脸,心湖像是有一片羽毛在轻轻地挠,又酥又痒。
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呢喃,你亲呀,你倒是亲她呀。
他不由自主的靠近,心跳如同擂鼓,只是在即将碰触到那嫣红的唇瓣时,一阵风吹过,卷起了几颗瓜子皮。
逢岁晚眼角一抽,他想起了阮玉乱蓬蓬的头发,眼角的眼屎,以及,被她踩在地上的被子,还有凌乱的储物袋。
现实和梦境重叠,心湖里的羽毛变成了石头,咚的一声沉了底。
这地方,不能再呆。
这般想着,逢岁晚直接离开了阮玉的梦。只是临走之前,鬼使神差地一般,他轻抚了一下阮玉的额头。
阮玉抬手揉了一下被他拂过的位置,只觉有几分痒。
她睁眼,看到身边莫问已经不见踪影,幽幽叹了口气。
看来,我的想法还不够强烈啊。
我以为我想他亲我,结果,我只是想他摸我的头。
为什么我做梦都这么矜持呢!
果然,我脸皮太薄。阮玉拍了拍自己发红的脸颊,下次,下次我一定能如愿以偿。
她坐在墙头吹风,忽地想起自己以前识字时的样子。
那时候,为了能够看话本,她有大毅力,只学了一个月,却读完了书院书架上全部的书。白天看,梦里也在背。
阮玉想起自己白日里没念完的口诀。因为体内灵气不够,她都没法控制木傀儡。
她能不能尝试在梦里练习?
想做就做,阮玉在梦里一遍一遍的运转灵气,念口诀,直到墨色吞没整个梦境,而她,也陷入了真正的沉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