丫鬟们在外嘻笑,传出荣府中又添一笑谈不提。
吃完后,憋笑的丫鬟们又端来浓茶、漱盂、巾帕。茶用以漱口,巾帕擦嘴手。
贾瑞让贾瑁留下褡裢,再请贾政安排嬷嬷领去暖阁歇息,自跟着贾政,出了正堂,跨过右边角门,走了半刻,就来到贾政的内书房:梦坡斋。
吃了口茶,贾瑞关心地问道:“二伯最近都加值到天黑才回?”
“无妨...年关将至,杂事较多,处理起来就忘了时间。”
贾政依旧和气地应着眼前值得看好的后辈。
“二伯需得注意身体要紧,或让小厮们带上点心备着,饿了可以吃些,免得老太太和晚辈们担心...”
贾瑞笑着劝说了几句。
说话间,贾赦与贾珍一前一后进了房内。
众人行礼后各自安座,先是叙了一回话。
“赦大伯,”
贾瑞展开褡裢包袱,取出了几封信,亲捧上前递交给了贾赦。
“这是累世相交的大铜游击、太原守备、马邑守备托我转给您的书信,他们诚意十足地想请您帮忙在朝中疏通关系,挪一挪位置。成与不成他们都说谢您大恩!”
接着贾瑞从票据中清点出一万六千两的票据,再捧交给贾赦。
“王游击的是六千两,李守备的是五千两,吴守备的是五千两。”
“嗯.....既是世交,理当帮扶!”
看着桌上的一堆票子,贾赦面有得色,抚须应道。
贾珍忙走出去安排小厮找来一尺花布,将钱票包了起来。
“金陵世交的薛世兄打死人了,信中说得不明...敢问政二伯,王世伯将如何安排?”贾瑞转向贾政问道。
贾政叹息一声:“现在还是瑞哥儿同年顾知府在帮忙拖延着案情。上两个月头,吏部钱侍郎上书圣上,言官吏不足,都中与地方衙门里各有缺口,请准起复旧员。几天之后,圣上准奏了。林妹夫家中有一因擅礼扰民革职的西宾姓贾名化,湖州人士,乃进士出身。大家相商后,决议帮他疏通道路,等为顾知府谋划另派个好去处后,再将他派将过去,到金陵应天府上任。王府已在应天府衙门内安排妥当,只待他一上任,无论如何也得把案子了结了才是。”
贾瑞冷笑一声:“我认识的顾同年,是断不肯徇情枉法的,能帮忙拖延案子,已是知道金陵四大家是连络有亲,一损皆损,一荣皆荣,扶持遮饰,俱有照应的。上月他来信与我,我还半信半疑,何至于此?!直至王世伯派人传信才为真。薛世兄竟如此蠢囊!为挣一个不知从何处养来的瘦马,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喝令豪奴当街把人打个稀烂,致使救不得死了!他家中又多银子,什么样的瘦马买不到!何必惹出这等现世的人命出来!如是薛世伯在世,怕是直接将他打死上书请罪了!或许也就是他幼年丧父,缺乏教养,并世交相亲的不忍独苗断根,不然理他作甚!”
贾赦贾政默然,贾珍插嘴陪笑道:“瑞哥儿说的正是道理!此人确实蠢笨无能。但是四家从祖上便已相交相亲,同声共气,到我们这一辈也该相互照应也是道理。”
“当年在金陵薛府上见得其人,只觉他有些年少轻狂,想这可能是性情使然。谁知才过去数年,竟敢藐视王法了!怕是不知圣上当年是怎样坐上龙椅的!”贾瑞冷语说道。
贾政似受了惊吓,口中喃喃说道:“不止于此吧?”
“二伯!我等勋贵家族、官宦人家和世家豪强,便如同黑夜中的萤虫,最容易引得世人的注目、跟踪、监视,但凡有所差错,必然是天降神雷,雷霆万钧!可笑世间动乱的贼子倒像极了黑夜里的蛐蛐,不鸣不叫的话反而找不到踪迹!”
贾瑞稍使劲跺了跺脚下,语气低沉的说道,
“当今圣上明面上有锦衣府、绣衣司、内监厂,充当耳目监察百官和万民,只怕是还有我们未知的地龙卫啊。”
“前朝有位官员在家中举行宴席,人来人往,热闹非凡。隔日前朝皇帝与他一一指出了某人坐在此席处,某人喝了几水杯酒等等。席上的事无巨细,俱有出处。现今朝远胜前朝,此等有过之而无不及啊!”
贾赦听得眼角跳动,手不觉稍用了力,扯出了几根胡子。
贾政听得有些呆状,贾珍想起自己做的糊涂事,额角竟微微有些湿润。
贾瑞看了看贾赦、贾政、贾珍,不动声色的说道:
“罢了!事已至此...政二伯,那瘦马是断断不能再放薛家的!你写信给薛家,言明其中厉害关系,把瘦马放在...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,再者她也是无辜之人,让薛家将她送至都中来,放在府上太过显眼,先放我宅里头,我来处理了去后尾。”
见贾政连声应是,贾瑞接着转向贾赦,直视着他说道:
“另外,赫大伯的事项也请歇手罢。”
注:古代官员在冬日时分,约15点30分下班。未时三刻:14点45分;酉正二刻:18点30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