睁开眼时,只觉得神清气爽,左右看时,这才发现,所有举人都已经结束了祭拜,只有他还跪在蒲团上,其他人都满脸古怪的望向他。
王弼眯起眼睛,上下打量着这个金陵二十年来最杰出的学子,最后把眼神聚集在余宁的胸口位置,余宁的相貌的确十分出彩,典型的卧蚕眉,眼神深邃,看上去书卷气十足,难怪有江左小卫玠之称。现在虽说看起来书卷气少了些许,但身上才气似乎越发凝练。
余宁:???
强行忽略了王弼发亮的眼神,急忙站了起来,深吸一口气,如果他没猜错的话,他体内那个灰蒙蒙的东西,应该就是尚未成形的文心。
活动一下身体,这才发现体内的真气和才气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道,滋润着四肢百骸,此刻这颗灰蒙蒙的文心正一吞一吐,不时吸纳着四周的才气,壮大着自身。只要有一个契机,随时可能孵化。
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,其他人到了这一步,应该是如他前几天一样开辟文宫,自己一步领先,步步领先。
百来年前有个叫曹植的大儒,年少时人称天下才共一石,他一人独占八斗。余宁隐约有种感觉,自己的情况应该跟曹植挺像的。
膨胀了,膨胀了。
深深的望了余宁一眼,王弼沉声道:“才气灌顶仪式结束,所有举人随我离开文庙。”
声音虽然低沉,却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气势。
所有举人跟着王弼走出文庙,沿着原路回到偏房更衣,更换好衣物后,再出门时,王弼已经等在外面,见到余宁,叹了口气:“年纪轻轻就已经凝就半步文心,大乾年轻一代中,除了有诗佛之称的王摩诘,只怕无人是你对手。不过你可知阳明先生为了助你一臂之力,损耗了多少才气么?”
余宁微微一怔,随即想起刚才文心初成时如彩虹倒挂般从天而降的那道匹练,不由有些动容,当时他只道是才气灌顶时的正常现象,没想到居然是王阳明不惜损耗修为,出手助自己凝成文心。
深吸了一口气,沉重的点了点头。
王弼笑了笑,又拍拍余宁的肩膀:“也就是老夫没他那身惊世骇俗的半圣修为,不然老夫也肯出手。百晓生有武评,我等文人也有文评,正是老夫亲笔。不出意外的话,下一期的文评,你余宁余子扬便有机会上榜。这般人才,我等岂能不好好盯着。”
余宁惊奇的问道:“文评?”
“正是。”王弼淡淡说道:“根据老夫所观,余小兄现在诗才上下品,吃亏在诗词数量不够。制艺中下品,还需努力。才气则是下中品,假以时日,要成为文评前二十,也不是没有可能。”
余宁好奇问道:“那阳明先生究竟是几品?”
王弼沉默半晌,没有正面回答,唏嘘道:“很高,总之很高就是了,只可惜仕途不顺,五十知天命,前两年才被拔擢成了扬州刺史,老夫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成了半圣。——怎么样,休息好了没有?”
王弼这话问得有些突兀,但余宁这会状态极好,自然不用休息,点了点头:“休息好了。”
一路跟着王弼到了贡院里面,马道上,早已停了几辆马车,马车旁边,还站着十几位衣冠楚楚的文人,正在相顾谈笑,余宁眼神一凝,认出来站在文人首位的正是昨日见过的丁度,是个大儒。
丁度这时候自然也看见他了,冲他微微一笑,拱了拱手:“原来是余小兄,不知道丁某的诚意,余小兄可曾满意?”
模样虽然谦恭,但是在余宁的感觉之中,仍是可以察觉到隐藏极深的一股敌意。
听见丁度的话,余宁呵呵一笑,同样拱了拱手:“丁兄盛意拳拳,余某自然满意,但如果下次再来的话,千万别带那么多箱子。”
下次再来?你还想要下次?
丁度微微一怔,但也不好发作,吐出一口浊气,笑了笑:“余小兄果然伶牙俐齿,丁某佩服。”
过了一会儿,王阳明精神奕奕的从偏厅走出来,微笑着跟众人打过招呼。目光从余宁身上一扫而过,却是半点没有提刚才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事情。
“那接下来,就劳烦诸位随我一起前往句容了。”
“不敢不敢。”
“分内之事,分内之事。”
彼此一阵寒暄后,诸位文人便一一上了马车,跟余宁一辆马车的是一位姓钱的儒生,似乎跟丁度相识,一脸的倨傲。余宁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,上了马车之后便闭目养神,不再说话。